这段三角恋可能是今年柏林最好亚洲电影
柏林国际电影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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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鸟儿会唱歌
きみの鳥はうたえる
导演: 三宅唱
编剧: 佐藤泰志 / 三宅唱
主演: 柄本佑 / 染谷将太 / 石桥静河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片长: 106分钟
作者
童桢清
饱暖思淫欲，头发短见识也短的电影爱好者
编辑
parallel
“年轻，会消逝不见吗？”
“年轻，会消逝不见吗？”
这个每位正值青春的人都或多或少藏在心底的疑虑，在三宅唱导演入围2019年柏林论坛单元的《你的鸟儿会歌唱》中，从石桥静河饰演的佐知子口中不经意间遗漏出来，如突然落下的一颗石子，划破工作间隙的倦怠空气，又在接踵而至的沉默中悄然没了踪迹。
本片围绕着柄本佑饰演的“我”，好友静男（染谷将太饰）和“我”的恋人佐知子（石桥静河）三人，用镜头截取了一段北边小城似乎永远不会完结的夏天。
《你的鸟儿会歌唱》剧照
影片根据出生于北海道函馆的作家佐藤泰志的同名原著改编，将情景从上世纪90年代的东京迁移到2018年的函馆。 夏天，在北海道南端的这所沿海小城，“我”和失业中的室友静雄以及在同一家书店打工的佐知子，三人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为形影不离的伙伴，在酒吧喝到天亮，在舞池里跳舞，在夜深人静的街上流连，似乎这样的时光会永远持续下去。
从一开始“我”和佐知子之间的相知相恋以及“我”和静雄互不干涉的同居生活，到佐知子的加入，她和静雄之间无言的默契，以及佐知子对和“我”关系暧昧的焦躁，他们的追寻，欢乐，迷茫，挣扎，游离，各自的变化跟随着影片时间的流逝从镜头中娓娓道来。
《祖与占》剧照
两男一女的“三角关系”在很多电影中似成相识，在特吕弗的《祖与占》和戈达尔的《法外之徒》中我们难以忘记三人组的欢声笑语以及随后关系的破裂。
可《鸟儿》的主角们既不生活在巴黎，也不见深夜卢浮宫内狂奔的叛逆。恰恰与之相反，他们生活的地方是寒冷的北方，和日本本岛之间相隔着汹涌的津轻海峡。从海上望去，夜空下的函馆就像是漂浮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孤岛，城区摇曳的灯光扑朔迷离地又好似一场幻觉。
片中的函馆是从内部往外的眺望
影片开始，映入眼帘的是深夜函馆的远景。星点闪烁，配乐隐隐的低声轰鸣宛若这座城市睡梦中的呼吸。镜头转而掠过灯火阑珊的街头，迎接“我”的出现。至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没有姓名和过往的人。如夏日似乎永不消退的炎热一般，“我”这个人物的菱角就像被热气融化了，模糊不清，让佐知子，也让观众抓不着头脑。
《鸟儿》中的人们，都带有被主流社会贴上的“不伦不类”的性质，换言之，他们被认为是社会的失败者，懦弱没有担当。“我”是一个没有姓名的身份不明之人，在一家经营困难的书店心不在焉地打着零工；“我”的恋人佐知子在书店老板和我的恋情之间周旋；“我”的好友兼室友静雄是个没有工作，靠家里补贴生活的人。
《你的鸟儿会歌唱》剧照
片中在人物和情节处理上都留有很大的空白。就算是主要角色的三人，实际上影片给观众的信息非常有限：“我”的姓名始终没有交代，佐知子自己的生活完全被排除在镜头之外，静雄的家人也只是支离破碎地穿插其中。在情节背景上留下的空缺，被大量刻画“当下”的细节替代。
散文诗般的结构，大量的中景，特写，这样的手法增强了我们在观看影片时对电影时间的体验，缩进了观众和主角们之间距离。看着幕布上的一幕一幕， 我们似乎和他们一同体验着生命中那一段“永不完结”的夏天。他们身上流淌的时间，他们的踟蹰，他们的热烈就这么注入我们的身体。观看《你的鸟儿会歌唱》时的体验，有点类似旅途中的邂逅，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你的过去，此时此刻携手共度便足矣。
《你的鸟儿会歌唱》剧照
影片对人物关系的处理也非常简单。100分钟的时长，出场人物12人。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捕捉“我”，佐知子和静雄之间微妙的化学反应。三人的交往片段断断续续地一幕接一幕绵延开来，散文诗般的构成由片头片尾两次“我”倒数等待佐知子这一行为串联起来。
片头“我”站在书店橱窗外倒数等待佐知子的返回，片尾处“我”也站在马路对面开始倒数，等待佐知子的回头，然而“我”却和之前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留下那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每一个人都身处用不息止的变动之中，通过倒数这一行为上“我”从做出的不同选择，“时间”和“变化”这个主题跃然而出。
《你的鸟儿会歌唱》剧照
“我”从过去的对周围毫不关心，对工作心不在焉到“我”换上衬衫准时打卡，静男从逃避家庭到勇敢面对，佐知子的心从“我”到静男之间的偏移，三宅唱在微观上表现三人的变化进而展现出广泛意义上时间的变化。这一点在影片中对函馆这个城市的刻画上也有所体现。三宅借由“函馆”这一地点暗示了超越个人维度的时间痕迹。
本片中，函馆的存在远远大于为了承托主人公们青春岁月而设定的背景，与之相反，函馆包涵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人生，它的点滴渗透进在他们的生活：“我”是当地居酒屋常客，在人尽皆知的店买便当，佐知子在历史悠久的咖啡馆看书， 三人在当地年轻人聚集的livehouse看演出，坐着函馆标志的有轨电车回家。他们的生活轨迹和函馆的肌理就这么交叠在一起。
《你的鸟儿会歌唱》取景地图，遍布函馆新旧痕迹
影片中有一个片段，画面上是一双翻看相册的手。镜头固定朝下，随着这双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相册，我们和这双手的主人一同注视着黑白相片里记录的过去生活在函馆的人，曾经街道的容貌。
镜头转而切换到缝纫机前一双苍老的手，随着机器转动的声音缓缓向上，轻拂过褶皱的肌肤、银发到老人全神贯注的眼神，看到随之凑过的侧脸，我们才知道，这是静男在帽子店修理帽子。这一家创立于1886年的帽子店所承载的岁月如同老人布满皱纹的脸。老人和青年，过去和现在， 函馆的时间就这么巧妙地装在景框里，如静男光滑的双手，如老人苍劲的十指。
《你的鸟儿会歌唱》剧照
该片之所以对函馆的描绘能有近乎呼吸般的生命触感，不得不提本片的原作作者佐藤泰志，一位倾其一生都用文字书写函馆的作家。同时代的文学家中，函馆之于他，就像东京之于青年的村上春树，和歌山之于中上健次。在函馆出身长大，这里的一切是佐藤的创作之源，是他灵魂永远的羁绊。
久久文坛不得志后，佐藤健次年仅41岁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他的作品中，生活在函馆的人们的生活往往怀抱着不可消解的郁结，好像病变细胞，不知何时慢慢扩散，遍布全身。
同样改编自佐藤短篇小说集的电影《海炭市叙景》，就截取了以函馆为原型的海炭市中不同人的人生片段。灰白的色调贯穿全片，贯穿不同篇章的，是遍布裂纹的生活 。夹在日本海和太平洋，北海道和本州岛之间的函馆，在这里人们的生存以及生活的空间，似乎连同着温暖被长久的寒冷挤压到只剩最后区区一角。
电影《跨越栅栏》同样根据佐藤泰志的原作改编，和《海炭市叙景》、《只在那里发光》并列成为“函馆三部曲”
回到本片，电影特意将舞台从原著中的东京搬到函馆，主角虽然延续了原著中无能年轻人的设定，佐藤小说中那种无处逃离的绝望和压抑淡化了许多，我看到的更多是青春柔软的触感，以及从不自知，从沉睡中睁开双眼的勇气。
影片进入后半段，“我”在静男和佐知子离开去野营期间，被抛掷进自我面对的“独处时间”，“我“轮廓随之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渗透影片前半段蓝色和红色的两极色彩开始逐渐退去，白天的阳光照射进来，眼前的景色开始显现本身的模样 。
从无形到有形，在模糊中浮现所见的过程，让我回想起影片中间的演出片段。蓝色灯光下， 舞池里，流淌的音乐伴随着酒精的微醺， 穿透年轻的身体。朝着舞池里的观众，说唱歌手omsb拿起话筒说道：“大家会觉得说唱很难听懂，但如果仔细听，当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也许你感觉到了，那么就抓住这难以言语的心悸，敞开你的身体接受它，就够了。”
三宅唱从创作早期开始就和日本独立说唱歌手合作，对说唱音乐以及青年文化的关注助成了他对原作的重新诠释
导演三宅唱非常精妙地抓住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之感，赋之于青春，将其诗意地唤醒在银幕。踟蹰的诗意，它的美在于从不选择到选择之间摇摆的张力。
永远不会结束的夏天走向结尾，在清晨阳光透明的街道上，“我”站在马路的交叉点，等待着也许不会到来的新篇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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